在建筑领域，可持续性常被视为一个普遍性的挑战，这导致人们倾向于采用标准化的解决方案，而这些方案往往过分强调效率而忽视了具体环境。然而，建筑本质上与其所处的环境紧密相连——建筑以需要特定性的方式与气候、地形和文化历史相互作用。那么，建筑如何能够摒弃标准化的可持续性检查清单，转而采纳场地特定的解决方案呢？这一讨论与 Christian Norberg-Schulz 提出的场所精神（Genius Loci）概念紧密相关，这一概念也被那些主张设计应与周围环境产生共鸣的建筑师所接受。它表明，建筑不应强加于场地之上，而应源自场地，受其材料、气候和文化意义的影响。这一理念对广泛应用通用可持续性技术提出了挑战，而是提出可持续性必须与其所在地点内在相连。
可持续性：一种地方性的应对策略
场地特定设计与阿尔多·罗西所倡导的新理性主义运动紧密相关，该运动是对国际风格普遍性的回应。罗西的作品展示了建筑如何既能反映又能超越其背景。例如，圣卡塔尔多公墓体现了双重性：其砖砌立面呼应了周围景观的工业风格，而其几何形式则满足了当代设计的审美需求。同样，世界剧院反映了威尼斯运河和城市的建筑景观，证明了建筑如何能够既现代又深深植根于其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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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嫁接：一种可持续设计的策略全球化建筑趋势与本地化设计之间的这种紧张关系，为我们重新思考可持续性通常被运用的方式提供了一个例子。无论是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还是当代主义，并不意味着在设计品质上有所欠缺，或者在应对问题和环境时效力不足。可持续性最终关乎的是能够“在满足我们自身需求的同时，不损害后代满足其需求的能力”。
然而，这种建筑全球化趋势并非没有受到批评。让·努维尔在《路易斯安那宣言》中强调了同质化建筑实践带来的不良影响，他哀叹道：“建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在消灭地点，使其变得平庸无奇，侵犯其独特性。”
我们必须建立敏锐而富有诗意的规则和方法，用以表达色彩、本质、特性……雨、风、海、山的特性……建筑意味着转变，是对已有事物的变化的组织。……建筑应被视为对物理、原子、生物连续体的改造……建筑意味着通过某些人的意志力、愿望和知识，将某一地点的状况适应于给定的时间。我们从未独自完成这一任务。——让·努维尔，《路易斯安那宣言》
这一观点在《生态城市主义》一书中的《现场：可持续建筑中的场地特定性》一文中得到了 Anja Thierfelder 和 Matthias Schuler 的回应，他们认为可持续建筑不应采用一刀切的方法，而应创造性地应对当地条件。因此，建筑师必须调整项目以考虑这些因素，而不应将可持续性口号当作民粹主义来宣扬，强调了在创造有意义且高效的建筑解决方案时，关注环境和文化细微差别的重要性。
通过接纳这些局限和条件，建筑可以发展成为一门不仅适应环境而且提升环境的学科。于是问题就变成了：建筑师如何以深入场地特定性的方式融入可持续性？
利用地下资源
将可持续性融入建筑的最有效方法之一是利用地下资源——这些自然资源储备在得到合理利用时，可以极大地减少能源消耗，同时几乎不被人察觉。这种方法将可持续性从明显的技术应用转向嵌入式的、场地驱动的策略，如地热能、地下保温和蓄热体。
由 SANNA 设计的位于德国鲁尔河谷的佐尔勒赖因学校（Zollverein School）就是这一策略的典型例证。该校位于一座废弃煤矿的边缘，利用矿井中温度始终保持在29°C（82°F）的积水，通过“主动保温”系统——即地热能，为其薄薄的混凝土墙加热。这种低能耗解决方案的实现得益于场地的特定条件，展示了建筑如何将工业遗迹转化为可持续能源。
北京当代 MOMA（Linked Hybrid Building）也采用了类似的方法，由史蒂文·霍尔建筑事务所设计。该项目由八座相互连接的塔楼围绕一个中央公共空间组成，形成了一个促进社交互动的密集城市综合体。地下有 600 个深达 100 米的井眼，冬季作为散热片，夏季作为制冷源。该系统大大减少了对机械暖通空调系统的依赖，证明了即使是大型开发项目，在合理设计的情况下，也能融入地下可持续性策略。
另一个例子是位于阿姆斯特丹的 The Edge 办公楼，由 PLP 建筑设计事务所设计。该建筑被公认为世界上最节能的办公空间之一，采用了含水层热能储存系统，冬季将冷水储存在地下，夏季则储存热水。这一循环使建筑能够在全年内以接近零能耗的方式调节温度。
除了地热供暖和制冷外，地下空间还可以通过利用蓄热体被动地调节温度。彼得·卒姆托设计的瓦尔斯温泉浴场就是这一方法的例证。浴场开凿在山坡上，利用了场地下方的天然温泉。周围岩石的蓄热能力稳定了室内气候，最大限度地减少了额外供暖或制冷的需求，并减少了外部温度的波动。这与北欧国家常见的地穴式住宅相似，这些住宅部分或完全建于地下，以利用大地的保温性能。
这一理念在葡萄牙的 Casa em Monsaraz 住宅中得到了更具居住性的诠释，由 Aires Mateus 设计。该住宅部分埋于景观之中，得益于大地的保温性能，能够在几乎不需要主动气候控制的情况下保持室内温度的稳定。这一策略与地中海和沙漠地区常见的乡土建筑相呼应，这些地区的住宅历史上被开凿在岩石中或嵌入山坡中，以抵御极端外部温度。
在城市环境中，蒙特利尔的 RÉSO 地下城展示了地下空间如何增强气候韧性。原本设计为冬季防护设施，这个庞大的地下网络如今已成为城市节能的延伸，降低了供暖成本，减少了极端天气的影响。
为气候与文化而设计
建筑也必须适应气候现实和文化传统，采用被动策略，如遮阳、自然通风和材料选择。
在干旱气候中，被动制冷策略取代了机械空调的需求。由让·努维尔建筑事务所设计的阿布扎比卢浮宫，其穹顶穿孔设计灵感源自中东的马什拉比亚花格屏（mashrabiya screens），既能过滤强烈的阳光，又能保持空气流通。同样，他们还采用了动态立面，可动态调整以减少太阳辐射得热，实现了当地传统与技术创新之间的平衡。立面的三角形元素可动态调整，以控制太阳辐射，显著降低建筑内部的热量吸收，同时保持视野和自然采光。这种当地传统与当代技术的融合，展示了如何将文化遗产进行适应性改造，以提高能源效率。
相反，在寒冷气候中，建筑则优先考虑保温和蓄热。传统的欧洲和斯堪的纳维亚建筑常采用厚重的石墙或木墙来捕获热能，这一方法在当代建筑项目中仍在不断完善。弗劳恩霍芬文化中心采用了高性能木结构，并结合了土壤保温墙，创造了一个低能耗空间，能够高效地保持温暖。而 Snøhetta 设计的布拉特托卡亚能源中心则旨在实现能源自给自足，其厚重的保温墙和精心布置的窗户能在冬季最大限度地吸收太阳能。
适应材料与地形
在可持续建筑中，材料选择与地形适应同样至关重要。虽然现代建筑往往依赖于全球化的材料供应链，但场地特定的设计则充分利用当地资源，并适应自然景观。这种方法减少了隐含碳排放，将对生态系统的破坏降至最低，并促进了建筑与所在地之间更深层次的联系。
历史上，乡土建筑已经证明了利用当地易得材料的效率。从沙漠气候中的土坯住宅到北方森林中的木结构建筑，传统的建造方法长期以来一直回应着材料限制和环境条件。从这些经验中汲取教训，当代项目正在重新思考建筑与周围环境的关系，证明可持续性既关乎文化和地质意识，也关乎能源性能。
Peter Rich Architects 设计的马蓬古布韦说明中心（Mapungubwe Interpretation Centre）是材料适应性的一个典型例子。该项目采用当地石材和古老的拱顶技术建造，与周围景观完美融合，同时实现了高热效率。现场生产的压缩土块不仅减少了建筑垃圾，还提供了一种在白天保持凉爽、夜间保持温暖的结构——这反映了传统的非洲建筑技术。
同样，由安藤忠雄设计的 Wabi 墨西哥工坊采用了当地采购的粘土砖，在现代主义设计与乡土建造之间实现了平衡。这个长而线性的结构顺应了地形的轮廓，而材料的热质量有助于在温暖的海岸气候中调节室内温度。
除了寻找新材料外，可持续性还依赖于现有资源的再利用和再改造。由 Burckhardt+Partner 设计的 MFO 公园采用了回收钢材，创造了一个多层次的城市绿色空间。这种工业材料的再利用将废物转变为建筑资产，通过适应性再利用重新定义了可持续性。在一个更为全面但类似的策略中，中村拓志 & NAP 设计的河冈零废弃中心采用了从社区收集的旧窗户、家具和门等回收材料，将其融入建筑结构。这种循环方法挑战了传统的材料来源观念，证明可持续性不仅关乎效率，还包括材料的寿命和再利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