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阿卡汗建筑奖揭晓，中国建筑师张鹏举项目“西乌素图村民中心”获奖。
该项目展示了在乡村开放环境中，设计如何能够以敏锐而理性的方式介入：通过将村民的公共交往凝聚于一个紧凑的物质空间之中，从而生成包容性、韧性、可持续性与整体福祉。—— 评审团评语
西乌素图村民中心摒弃了僵化的功能分区与封闭空间布局，以一座渗透性圆形庭院为核心整合多元社区活动。该庭院不仅具象存在，更组织起连续流线与空间指向，将多个开放连通房间纳入整体。独创的导拔风系统、回收的旧砖、延续原有村落肌理的空间布局、丰富的立体流线系统都体现了张鹏举在设计中对地域乡土的尊重、以及对“平实建造”“适洽生成”的持续探索。
本次对谈中，建筑师张鹏举和 ArchDaily 分享了西乌素图村民中心独有的设计理念、技术创新以及他在整个项目中的思考。
AD: 您最开始对这个项目有哪些预想？前期思考了哪些问题？
张：首先，这个项目必须极度省钱。毕竟是大家一起集资建造的，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省钱并非限制，反而是一种强大的动力和绝佳的条件。其次，我认为这个村民中心不仅仅是一个物理空间，更是一个精神空间。这个场地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既位于村子物理中心，又是村口，场地角部生长着两棵 200 年的大树，场地边缘还有一棵近百年的大柳树。这些树木成为了场地中极为重要的元素。村民们对这块场地、这些大树，以及大树背后原有的、但现已拆除的老村庙有着共同的记忆。如何将场地原有的集体记忆和它在村民心中的精神认同通过建筑表达出来？我觉得这是一项巨大的考验。
此外，我认为这个项目必须是从场地里自然生长而成且独一无二。因此在项目开始设计前，我就向相关政府部门以及村里的相关负责人明确提出不干预设计过程的要求。我始终认为，如果在最开始，外界或是建筑师本人就对一个项目有一个模糊的形态、空间概念或者风格上的预设，设计很容易就会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导致最终缺乏创新和突破。
AD: 在这个项目中，您如何思考设计的空间秩序？
张：我首先将展厅、餐厅等不同功能的空间贴场地边线布置，将核心公共空间留于场地中心，这一布局考量有两点相对理性：一是空间效率，将所有建筑放置在场地周边，中间形成的公共空间面积最大；二是少干扰，考虑到村民会在此举办集会、活动，将核心公共空间置于中间，可以起到隔离作用。更重要的是，我认为这个村子需要一个充满活力的公共空间，这个空间要与周边房舍适当脱离，不能让村民熟悉到毫无激情，我想要通过这个空间表达某种陌生性、甚至精神性。自然，依托抽离于熟悉环境的形态空间更加容易呈现。
AD: 您在这个项目中设计了一个纯圆形的中央庭院空间，“纯圆形”是否回应了您想表达的“陌生性”、“精神性”？
张：是的。“纯圆形”在我的过往设计中从未出现，我一直坚信空间应该是自然生长而成的，因此绝不可能是纯粹的圆形，纯圆形往往是建筑师自我表达、建立强秩序的结果，而在这个项目中，圆形有着不容忽视的合理性：这个圆形没有方向感，具有强烈的向心性，能够整合周围来自不同方向、不同秩序的形体空间，这种整合方式兼具精神性与内聚力，同时对村民而言具有陌生性。
AD: 在这个项目中，有哪些可持续的技术创新？
张：我们采取了拔风塔+地道风系统，配置拔风砖塔，通过热压拔风的方式将空间里的热空气向上拔升，同时在拔力下，地道风经由地下管道冷却后进入空间。这个组合为建筑提供了被动通风系统希望成为一种可复制的建造模式。同时还成为整个项目的关键空间节点 —— 在多数一层空间里，人们的体验和视线往往集中在水平方向，而拔风砖塔的独特形态使人们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引导到上方；拔风砖塔还起到了划分空间、丰富流线的作用，多维度地提高了空间体验的丰富性。
墙体内置珍珠岩保温的做法也希望引导一种建造模式。此外，在中心庭院我们还精心规划了排水系统，通过一个简易水闸来控制雨水因需排放进入田地，当水闸被关闭后，雨水可以积成水池，供孩子们嬉戏玩耍。这对本村地形起伏复杂而又在低洼处布置小型农田的普遍格局提供一种节水模式。
AD: 主体结构中大量使用了从本村回收的旧砖？
张：不是大量，而是全部。对于旧砖的使用是在项目开始实施时的一个意外收获。有天我看到往外运垃圾的车上装满了砖瓦，这些砖瓦主要来源于村里改造时拆除危旧房和违建房，它们被运到垃圾场还需要不少费用，于是我提议回收利用旧砖。最后整个建筑在主体材料上几乎没花什么钱。
AD: 在项目中看到了很多“缝”的处理，这是处于什么考虑？
张：留缝其实是一种容错机制，同时，“缝”本身也是建筑表达的元素：当墙面与地面之间拉开缝隙时，原本一体的建筑被无形中划分成不同的面，这条缝成为了建筑空间中一条强有力的分界线、引导线，让人无法忽视。特别是在不同材料交接处，材料之间本身就可能存在各种交接问题，而留缝则能自然化解这些矛盾。
AD: 在整个设计决策过程中，常常会面临“一定要”和“一定不要”这两种想法，您觉得哪个会先冒出来？
张：这两者其实是交替浮现的。更准确地说，这个项目在一开始，我首先明确“一定不要什么”，如前面提到的不要跟风、不要预设的网红、不要先行植入的概念等等。至于“我一定要什么”，往往要等到项目推进到某个特定阶段才会清晰起来，在项目初期，不会过早确定哪些是核心要素。
